虽然是陈述句，但还是能听出些许困惑。

徐米露撑着下巴，慢慢挠了挠脸：

“因为人就是很复杂的个体啊，尽管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，但看到美好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心里有所触动。你看到的是明珠城已经存在了几百年，但我看到的却是一只鲸鱼在这里守着它的朋友，几百年不吃不喝，它能为了紫尾婆婆的一句玩笑话放弃自由，但并不代表它不渴求自由。”

她停顿一下，慢悠悠伸了个懒腰：

“我不是海妖族，没有办法感同身受，更没有办法替紫尾婆婆还有鲸鱼做决定，毕竟我只是一个旁观者，只要没有涉及到我的底线，这些就跟我没什么关系，顺带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，这种选项从来就没有什么优先级，在我看来，自由跟爱同样重要。”

【虽然不能理解，但是已经记录。】

位面跳跃系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困惑，徐米露的观点显然跟它一直奉行的“利益至上”的观点相悖。

｛小人类，你在跟谁说话？｝

巨鲸垂下眼，费力地想要看清楚徐米露，徐米露却笑了笑：

“没有，我只是在自言自语，对了，您刚才说到哪儿了？奥洛克的鲜花之岛，那里真的全部都是鲜花吗？”

｛当然，我是一条从不说谎的好鲸鱼，那里的人无论是食物，饮品，饰品还有住所，都离不开鲜花，他们的房子是巨大花朵的花萼，房门是鲜花的花瓣，吃的是花粉，喝得是桃花头云母采集的蜂蜜……｝

老鲸鱼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。

……

……

到了预定火山喷发的日子，所有明珠城迁徙的居民自发地来到海上，远远观望这座承载着太多回忆的海上城市。

徐米露当然也去了，只不过她在的位置有点特殊。

——她受到巨鲸邀请，坐在它的脑袋上，跟紫尾婆婆一起看巨鲸下水。

“老伙计，你还能游得动吗？”

紫尾婆婆用手拍了拍脚底下那一片“沙滩”。
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”

下一秒，大地颤抖起来，整座明珠城剧烈摇晃，像是地动山摇，一股粗壮的白色雾气从城中火山口喷发，喷出一道粗达数十米的岩浆柱。

火红的岩浆喷射而出，数千度的高温爆发，城中建筑被流动的岩浆所融化，而伴随高温出现的，还有海水的剧烈波动。

“轰隆隆——轰隆隆——”

像是打雷，没有任何预兆，一道响彻云霄的鲸鸣悠长的响了起来，宛若巨轮行驶发出的汽笛声。

熔岩巨鲸慢慢浮出水面，无数海底生物四散而逃，沉寂了百年之久的巨鲸，终于在这一刻重见天日。

“火山真的爆发了！！”

“天呐！快看那是什么！！”

“明珠城在动！！天呐！是深海魔兽！！”

“美食之神在上！！那是什么！！”

足以遮天蔽日的身影遮盖住半边天空，鸣叫声几乎让所有海妖战战兢兢，那是骨子里对猎食者的恐惧。

——所有人在这一天，都看到了明珠城的真身。

阿丑吓得满地乱爬，一点身为神兽的威严也没有，到后面干脆扎进徐米露怀里不肯冒头。

徐米露微微低下头往下看，巨鲸的脑袋离海面足有百米之高，那些海妖看上去像是一粒粒漂浮在水面上的芝麻。

她忽然就t到鲸鱼觉得海妖们可爱的原因了。

“哗——哗——”

巨大的破水之声响起，巨鲸没有丝毫留恋停留，而是喷射着岩浆，一直向更深的海水中游去，喷出的水汽在空中一层层荡开，形成一道绝美的彩虹。

所有人都屏息凝神，目露赞叹，抬头望着这座城市留给他们最后的赠礼。

“游吧，游吧！老伙计，你自由了！”

紫尾婆婆笑起来，留恋地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明珠城，头也不回地跳进了海里，在一片美丽的泡沫中，跳起了舞，最后一次摆动着那条美丽的鱼尾。

徐米露没有出声阻拦，只是静静看着。

那舞蹈真的很美，深紫色的尾巴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中熠熠生光，像是满天星辰都落到了她的尾巴上，摆动的鱼尾宛若顺滑的丝绸，流畅而带着生命的美丽。

海妖死后会化作泡沫，这真是相当浪漫而残忍的死亡。

紫尾婆婆以一支舞作为最后的告别，这一次，巨鲸没有哭泣，只是轻轻鸣叫一声，像是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对徐米露道：

｛你看，这是不是你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尾巴？｝

徐米露双眼通红，哽咽着点了点头。

巨鲸微微摇晃脑袋，亲昵地吻了吻海浪，低低道：

｛那再见啦！可爱的人类小姐，我要带着阿紫去看极北之地的极光了，下次再见面吧！｝

说罢，巨鲸慢慢下沉，直到完全沉入海水里，过了很久很久，它才彻底消失在徐米露的视线里。